关于游戏、足球、爱情，黄文斌有很多话要说。他告诉我：“一路走来当然有遗憾，但看到妻子的朋友圈，我真的感到很自豪。”
10月18日，英国报纸《镜报》足球版头条刊登了一则与一名中国球迷有关的新闻，这名球迷名叫黄文斌，他曾在《冠军经理01/02》（01/02，以下简称“CM01/02”）中的小俱乐部“ ”效力15年，最后特地前往英国朗科恩与自己“执教”的球队见面。
这个有趣的故事最近几天引起了国内游戏和体育媒体的关注，但大部分都只是转载外媒的报道。为此，我们采访了黄文斌，关于这次旅行他其实有很多话要说。
玩游戏
“我刚开始玩CM01/02的时候，浏览了一下‘英格兰非联赛俱乐部’的概况，里面有176支球队。无意中，我碰到了朗科恩哈尔顿足球俱乐部（ ，以下简称朗科恩），而这家俱乐部的球场地址后面就有‘利物浦’（）的后缀。”黄文斌看到这些信息，才知道这是一支位于利物浦地区的半职业球队，符合他选择“执教”球队的标准。
他继续翻看，球队的球场能容纳12600人，但座位只有1200个，“一支业余球队能拥有这么大的球场，显然财务状况不会太稳定。”这些似乎更符合黄教练的胃口，但仅仅位于利物浦还不足以让球队在176家俱乐部中脱颖而出。
点开球队详细信息，黄文斌看到的是黄绿两色的球衣，他既不喜欢也不讨厌，但当看到球员名单上卡拉格的名字时，黄文斌果断选择了这支球队，“这个名字，听起来像不是两个利物浦传奇球星杰拉德和卡拉格的结合吗？”
显然，这除了证明他想象力丰富之外，也证实了他是一名利物浦球迷。
黄文斌玩《足球经理》游戏已有近30年。1992年，第一代《冠军经理》发布时，他在表弟的386台式电脑上看到了它。看着只有英文和数字的“游戏画面”，当时只有12岁的他，并没有太大的兴趣。
“我应该算是中国第一代网民。”1994年，刚上初二的黄文斌有了自己的486电脑。《三国演义4》和《神秘海域2》陪伴着他的初中生活。为了玩好这两款游戏，他反复阅读《三国演义》，弥补历史、地理知识的不足。他甚至在房间里放了一张全尺寸的世界地图，方便玩《神秘海域2》时查询航行路线。“如果你问我现在世界地图上有哪些国家、名胜古迹，我几乎都能准确回答出来。”
1998年以后，家里开始有了拨号网络（电话拨号），已经上大学的黄文斌开始玩《鼓浪听涛BBS》《侠客行》《西游记》等文字MUD网游。“有一个月上网费就花了500元。”他说，“这不是很好的例子。”这期间，黄文斌在网上成功应聘，成为厦门足球俱乐部官网的站长。因为要管理网站，即便家里换上了光纤宽带，他也没时间玩游戏，只能偶尔跟风，利用网络优势去抢《奇迹》里怪物掉落的装备。
2002年，韩日世界杯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，黄文斌已经大学毕业，正在申请新西兰留学签证，期间他一边看世界杯，一边以“复习”英语为借口玩“CM01/02”。
“其实当时的版本就已经首次实现中文本地化了。”这款在12岁时还看不懂的游戏续作，却一直陪伴着他直到今天。“我一直把朗科恩团队的存档保存在U盘里，现在我用的每台电脑都装着《CM01/02》。”
参与游戏制作
为了玩好CM01/02，黄文斌详细阅读了游戏手册英超足球经理小说，有了参与游戏制作的想法。2004年，他通过论坛、ICQ联系上了负责CM游戏中国区数据收集的Frank NG，申请成为游戏的“俱乐部助理”。由于黄文斌有过维护厦门队官网的经验，他很快就通过了审核，开始负责收集厦门地区一、二线俱乐部、业余球队的信息。
“好有说服力的自荐信！”黄文斌发给我的时候感叹道
“收集数据的时候，我们分区域，一个人负责一个区域，覆盖厦门的足球俱乐部，但大部分区域都只有一个俱乐部。”在收集球员数据的过程中，黄文斌发现，球员价值的界定有很多规则和限制，比如：
业余球员的数据往往很难收集，这导致大多数业余球员的数据都是随机的。而且由于规则的限制，很难出现“明星”（潜力巨大的年轻球员）。“球员的籍贯、惯用脚等复杂且难以弄清楚的问题，对于数据收集来说非常耗时。”不过，考虑到他之前做过官网制作的经验英超足球经理小说，他认为收集这类数据其实是他的优势。
整理好资料后，黄文斌上传给Frank NG审核，一旦通过就会收录到游戏中。他曾在游戏里的中文球探资料组里找到自己的名字，并保存了下载的资源，但时间久了，那些资源再也找不到了。现在他甚至记不清是“CM”还是“FM”（资料是两家游戏公司分家时上传的）。
我问他：“如果你的努力就此化为泡影，你会感到失望吗？”
“嗯……这是我第一次从事游戏行业，感觉很有参与感。而且这份兼职把足球和游戏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。说实话，这段经历让我受益匪浅。这种依靠大数据分析和数据收集管理的方式，不仅锻炼了我的逻辑思维，也影响了我以后的工作习惯。”
从写故事到玩PES游戏
黄文斌对《CM01/02》有多爱呢？他甚至给自己执教的球队写了一篇《足球经理》的故事！
经过一年漫长的比赛时间，黄文斌会整理、编撰球队全年的发展，总结一年来的得失，可以分解成一场比赛、一次投篮，或者只是一次运球。不仅如此，黄文斌还会在故事中把自己与正式的主教练联系起来，以球队事件作为故事背景，衍生球员的心理活动，从而用类似“小说”的媒介，试图解决他想象中的球员们的“思想问题”。
简单来说，就是在比赛之外“加戏剧性”。比如，如果一名球员要求转会，可能是因为球员想家，或者对现状不满。在这些故事中，作为主教练，他会用各种手段或沟通方式来改变想法，而他们下一场比赛的数据，就是验证他做事的“方式”是否有效。
这些故事全部都保存在一块老旧的移动硬盘里，在经历了硬盘崩溃、电脑重启等一系列操作后，黄文斌终于成功运行了这块搁置已久的移动硬盘，他发来了其中一个故事的内容：
黄文斌发给我的文字长达13000多字，他在《队史》小说中还截取了比赛中的照片作为故事的佐证，他说：“坚持下来很难，但我真的沉浸其中了。”我相信他。
2004年，在新西兰呆了一年多，黄文斌决定回国。他没有选择出国留学。“我考了雅思考试，成绩还不错，但家里的老人坚持要我回来……我从小到大、从幼儿园到大学都在厦门读书，离家最远的地方也只有6个公交站的距离。最终，我选择了家人。”
在新西兰期间，黄文斌住在当时人口只有3万的小镇蒂马鲁，华人不足10人。不过，在这期间，他结识了鲁能泰山青年队的一名中国球员，后者帮助他加入了当地的一家业余俱乐部蒂马鲁城，让他近距离体验新西兰的业余足球联赛，尽管他一直保持着零出场记录。图为黄文斌在新西兰的照片
回国后，黄文斌继续玩CM01/02，并爱上了《实况足球》系列。在觉得自己有了一定水平后，他带着几个兄弟去参加在厦门举办的《实况足球》比赛。他曾在第五届中国竞技比赛厦门赛区获得《实况足球》八强。他还带队参加“宏图三宝”组织的省市级比赛，获得厦门赛区第一名、福建省第二名，取得全国赛资格。但仅此而已。“全国赛水平太高了……”黄文斌笑道。
“当时所有参赛球队都选择了巴西或者法国，只有我选择了英格兰，还穿着英格兰队的球衣。或许是少数派的优势吧，观众更倾向于支持我。”
黄文斌（中）直播比赛被淘汰后与球迷合影
黄文斌告诉我，其实他在2006年之后对利物浦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，从一个普通球迷变成了铁杆球迷。他认为这跟《实况足球》有很大关系。在2006年版本的游戏中，利物浦的数据并不在顶尖球队之列，用利物浦很难做到“跑满全场”或者“碾压数据”。但对于追求战术丰富性的黄文斌来说，利物浦是最好的选择。“当时队里有很多特别的球员。”也因为利物浦当时是个“小众球队”，黄文斌爱上了这支球队。
他认为利物浦后场有海皮亚、卡拉格等防守扎实的球员，也有里瑟、芬南等能远射、能纵深的快速边后卫；中场有阿隆索和杰拉德的组合，不仅可以策应，还能在比赛僵持时在禁区外突击出击；前场换上“小而快”的欧文和“高而老”的克劳奇，可以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战术体系。这种灵活性满足了黄文斌对大局观和比赛真实性的追求，虽然我一度以为他说的是“CM01/02”……
“之前我对利物浦更多的是崇拜，所以在CM01/02中就选择了朗科恩，毕竟利物浦的巅峰期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，那时候我才刚刚出生。”黄文斌长期坚持在《实况足球》中使用利物浦，于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“化学反应”。此外，为了提高水平，他对俱乐部的历史也有了深入的了解。在研究过程中，黄文斌渐渐爱上了这支球队的文化。
“缘分是个很玄妙的东西……想要让这份情意化作珍惜，需要时间一步步去体会。”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“暧昧”，他便不再说话了。
据推特上的描述，黄文斌曾拒绝接受《太阳报》采访，我问他原因，他想了想说：“这件事情就不说了，为了96年。”
黄文斌对利物浦的热爱体现在很多地方，比如，他的电话号码都是以315结尾的。他告诉我，这是利物浦足球俱乐部的生日。虽然现在官方的生日是6月3日，但一些球迷和黄文斌一样，认为3月15日才是利物浦的生日——这是因为1895年3月15日，埃弗顿足球俱乐部发生董事会纠纷，随后搬离了安菲尔德球场，从此分裂出了一个新俱乐部——利物浦。
黄文斌没有否认官方的说法，但他引用了网上的说法，称3月15日其实是利物浦的“日”（中文直译为“怀孕日”），意为新生命的诞生。而这支深受喜爱的球队一年能庆祝两次英超足球经理小说，黄文斌认为这似乎不算什么损失。
希望
在这次备受媒体关注的英国之行之前，黄文斌其实已经到过英国两次。第一次是在2015年，当时的动机很明确：利物浦名宿、队长杰拉德在赛季结束后宣布离队，“希望能亲眼看一次”。通过一次无意的网恋，他居然联系上了当地一名利物浦大学的学生，让这个想法逐渐落地生根。在确认英国签证获批的当天，他便踏上了“朝圣之旅”。为了赶上比赛，黄文斌经北京直飞伦敦。在前往利物浦的火车上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——“朗科恩”。黄文斌指着它对朋友说：“那就是我执教的球队。”
黄文斌（右一）赛前如愿见到了杰拉德，并观看了其主场比赛，但那场比赛利物浦以1：3不敌水晶宫……
首次出行不仅仓促，还因为黄文斌工作繁忙，签证事宜全部由妻子处理。回国前，黄文斌对妻子说：“谢谢你帮我实现了梦想，下次我们一起去看比赛吧。”
为了兑现此前的承诺，黄文斌开始独立安排全家的英国之行。他提前订好了安菲尔德球场的主场球票。2017年春天，他带着妻子、父母和两个孩子一行6人，买好了安菲尔德主场的球票，准备兑现这个承诺。然而，由于比赛是在晚上举行，天气寒冷夹杂着雨水，出于对家人健康的考虑，黄文斌只能安顿好妻子、孩子和父母，独自前往安菲尔德看球。他把多余的球票原价卖给了有需要的人。虽然没有兑现承诺，但全家人还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。回国前，黄文斌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比赛中“执教”了15年的“朗科恩”队。怀着试试看的心情，他打听了利物浦朗科恩队的信息。 结果让黄文斌感到意外：朗科恩队早在2006年就宣布破产，黄文斌怀着不舍的心情结束了第二次英国之行。
回国后，黄文斌依然没有放弃，他进一步上网搜索，并向国外的朋友请教，但都没有得到任何结果。2017年初，濒临放弃的黄文斌玩了最新版的《 2017》。在游戏中，他进入搜索页面做最后的努力。搜索页面弹出“FC”（朗科恩红雀队）的字样，他发现这家俱乐部的球衣颜色和朗科恩队的一样，都是黄绿相间。很快，黄文斌就找到了朗科恩红雀队的官网，并确认了两支朗科恩队之间的联系。
据官网介绍，注册朗科恩红雀队的社群是由2006年解散的原朗科恩队的球迷们组建的，而俱乐部获得了英格兰足协的特别授权，将朗科恩红雀队视为前身的修改版，而非“新”俱乐部。就这样，黄文斌终于找到了这支自己“执教”多年的球队的真实身份。
